章節2.

主要科目內，我最喜歡算數課，次喜歡洋文課。

過去同班的同學有些分到了家政科，為了進入家庭而努力不懈。至於我，我日日都會以喜悅的角度去學習洋文和算數，因為算數算個20題，一小時就過去了，充滿成就感。洋文聲調唸對，還被老師稱讚標準。煮飯掃地可是理所當然的每天都要辛勤地做呢，還不會有人感謝妳。

下午時，我拿出中午沒吃完的便當繼續吃，等等要去上藝能課。

最近尚算秋高氣爽，不太熱也不冷，肚子也特別容易餓。一個便當是夠吃，但下午也會餓，所以我會留一點下午吃。

「利熙啊，要上課了。」同學從門口對我喊聲。

我應聲好，收了便當盒也去上課。

下午是藝能科的時間，藝能科又和算數、洋文不同，我特別喜歡藝能科。

今天要上的主題是素描，要把學期初開始畫的作品繼續完成。

陳老師簡單告訴我們一些技法，我聽進去了不少，但是還是沒有畫得很好。

也幸好是畫石膏像，不是什麼會動的人啊、鳥啊，這些時間是足夠的，也可以讓我專注在算數、科學、洋文以外的東西。

陳老師是非常優雅的女人，跟我不同、跟班上同學不同，跟高阿姨、陳阿姨不同，也跟我妹妹不同。

她的舉手投足有些像是照片中的我母親。有種說不出的悠閒感。

有時我會覺得自己在說話，但沒能被重視，但陳老師說話，有一種說不出的份量，無法讓其他人忽視她。

陳老師見我望著素描發呆，便緩緩走了過來。

「不錯，但陰影有些太重。」她仔細地看著畫架上我的作品。

她簡單地告訴我能夠怎麼改。然後要我把筆和麵包塊遞給她。

我在旁邊看著她修改我的作品，我自己倒沒有覺得我畫得好，普普通通吧，還有點差。

陳老師倒是給了我一些方向。

「謝謝陳老師。」我說著，接過畫筆和麵包塊。

我的人生沒什麼苦悶。

算數不難，因為不久就能知道答案。

洋文不難，念得通順記起用法就好。

科學不難，理解就可以了。

但我不知道，我去留學，他們會不會將我當作一回事，平等的看待。

我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把我當成跟男性平起平坐的存在。

會了這些，他們還是只會把我當成高阿姨、陳阿姨那樣的女性嗎？

他們會在我耳邊說著，妳必須嫁人、妳必須相夫教子嗎？

想著想著，我不安了起來。

我只想學習更多知識，我不想要這些無意義的能量啊。

我想起我父親有位「台灣文學家」朋友，我們三人一起上了餐館吃飯，那位男性吃飯跟豬沒兩樣，聽到我父親要送我去留洋，哈哈大笑。

他說：女孩子不就文文靜靜，嫁個好丈夫就好了嗎？

我那時注視著我父親，我父親看了我一眼，接著轉向那位男性。

他說：承蒙您厚愛，但我女兒決定怎麼樣，跟您一點關係都沒有。

那天後，我看到街上的台灣男人，都是避得越遠越好。

「金同學。」

突然，陳老師喚了我一聲。

我回神過來，才發現已經放學。

同學們都已經走了，教室裡只剩下陳老師和我。

「差不多我也要離開教室了，」陳老師輕聲說，「要麻煩妳先收拾畫具了。」

「好的，不好意思。」我連忙把我的素描筆和麵包塊放回該放的地方，也把我的畫作跟畫架繳回、收好。

「金同學，妳剛剛在想些什麼呢？」

陳老師突然問道。

「喔……這個，」我愣了一下，「我在想我要留學的事。」

陳老師凝視著我。

於是我又忍不住說：

「我害怕他們不把我當一回事，因為我不是男人。」

陳老師依舊凝視著我，然後緩緩開口：

「我明白了。」

我有點慌張地拿起書包，倉皇地想離開。

心裡有些害怕陳老師會覺得我愚蠢。

有些後悔著，自己為何要如此輕易地說出內心藏了許久的想法？

此時陳老師叫住了我。

「不如下週，金同學和我一起去寫生吧？」